然而,既然“左”和“右”这种简单粗暴的标签违背常识,也不符合现实生活,那么为什么大家还愿意使用呢?作者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。
首先,就是这种标签化简单粗暴。这种简单粗暴,特别是对立性恰恰符合现在的流量社会,人们很容易就接受这套意识形态。
其次,这些标签也掩盖了人们真正的部落主义倾向,来粉饰自己的意识形态。这样就让人们相信,他们坚守了一套崇高、不变的价值,来服从自己的部落党派,然后通过编故事(如保守主义的传承)来自欺欺人。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,“它让我们在部落化的同时不觉得自己是部落化的;让我们纵容情绪却自以为理性;让我们追随团队的每一步却不承认自己在这样做。它让‘骑象人’随着大象前行,却感觉自己在掌控方向。说‘我遵循保守主义哲学’比‘我附和共和党正在做的事情’听起来好得多。事实是后者,但意识形态者告诉自己的却是前者。”这种自我欺骗是意识形态本质主义吸引力的主要原因。在政治化的时代,每个人都想把自己视为有原则的政治战士,而非反复无常的党派分子,因此编造出故事,使意识形态看似连贯。通过讲述各种立场被某种宏大原则统一的叙事,人们在纯粹的噪声中创造了虚假信号。
最后,这些意识形态也是动员两党选民的机制,因此,尽管两党的立场在历史上自相矛盾,却总能编一套意识形态的原则神话来吸引选民。
左和右的危害,人类的未来
左和右这种标签化的意识形态在作者看来,不仅让人们自欺欺人,而且割裂着现实的社会。不仅让美国的两党政治成为其俘虏,甚至也让社会更加敌对和撕裂。按照统计,“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越来越不愿彼此结婚、成为朋友或做邻居。1960年,只有5%的共和党人和4%的民主党人不赞成自己的孩子与其他党派的人结婚。到2014年,这一比例上升至30%的共和党人和23%的民主党人。相比之下,曾被视为禁忌的跨种族婚姻已被广泛接受。据盖洛普数据,87%的美国人现在支持跨种族婚姻,而在1958年这一比例仅为4%”。
在作者看来,这种将政治分成左右,非黑即白的看法,会让“丢弃宪法中关于立法、行政和司法权力分立,或国家、州和地方政府之间权力分配的条款似乎变得合理。当一方被视为完全善良而另一方不可救药地邪恶时,自然会认为己方应该不择手段地最大化权力,以确保善战胜恶。毕竟,独裁者在实现政治目标方面比缓慢、深思熟虑、受宪法限制的民主制度有效得多。这种思维方式对支持特朗普‘只有我能解决’的选民很有吸引力”。因此,我们也能够找到当下美国大肆流行阴谋论、党派对立等等的根源所在。
随着人类社会平等意识的加深,各种声音都会出来,人们对于权利的诉求也就不可能是单一的一个维度,然而,正是这种简单的“左”和“右”的划分,将人们原本支持或反对的具体事项打包成为一套意识形态,被美国的两党“兜售”,实际上不仅影响到美国社会的分裂,其实对于整个世界也都有深远影响。在当下中文世界的媒体里,“左”、“右”、“保守主义”、“白左”等标签掺杂着各种争吵,一股脑地向人们袭来,但我们至少不能如同寓言中那些愚蠢的动物一样,只会重复“四条腿的是好的,两条腿的是坏的”,进行左右划分。也许我们应当借助本书的视角,去看看神话遮蔽着的真实世界。
(注:李晋,思想史学者。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。责编邮箱[email protected])